作者:佚名
儘管姜夔一生以遊士終老,但白石詞並不僅僅是遊士生涯的反映,展現在他筆下的是折射出多種光色的情感世界。誠然,由於生活道路和審美情趣的制約,較之辛詞,姜詞的題材較爲狹窄,對現實的反映也略顯淡漠。但他並不是一位不問時事的世外野老。姜夔身歷高、孝、光、寧四朝,其青壯年正當宋金媾和之際,朝廷內外,文恬武嬉,將恢復大計置於度外。姜夔也曾因此而痛心疾首,深致慨嘆。淳熙二年,他客遊揚州時便有感於這座歷史名城的凋敝和荒涼,而自度此曲,抒寫黍離之悲。在作年可考的姜夔詞中,這是最早的一首。上片由“名都”、“佳處”起筆,卻以“空城”作結,其今昔盛衰之感昭然若揭。“過春風十里,盡薺麥青青”,自虛處傳神,城池荒蕪、人煙稀少、屋宇傾頹的淒涼情景不言自明,這與杜甫的“城春草木深”(《春望》)用筆相若。“春風十里”,並非實指一路春風拂面,而是化用杜牧詩意,使作者聯想當年樓閣參差、珠簾掩映的盛況,反照今日的衰敗景象。“胡馬窺江”二句寫金兵的劫掠雖然早已成爲過去,而“廢池喬木”猶以談論戰事爲厭,可知當年帶來的戰禍兵燹有多麼酷烈!陳廷焯《白雨齊詞話》認爲:“‘猶厭言兵’四字,包括無限傷亂語,他人累千百言,亦無此韻味。”姜詞以韻味勝,其佳處即在於淡語不淡,其中的韻味反倒是某些濃至之語所不及的。“清角”二句,不僅益增寂悽,而且包含幾多曲折:下有同仇敵愾之心,而上無抗金北伐之意,這樣,清泠的號角聲便只能徒然震響在兵燹之餘的空城。詞的下片,作者進一步 從懷古中展開聯想:晚唐詩人杜牧的揚州詩歷來膾炙人中,但如果他重臨此地,必定再也吟不出深情繾綣的詩句,因爲眼下只有一彎冷月、一泓寒水與他倘佯過的二十四橋相伴;橋邊的芍藥花雖然風姿依舊,卻是無主自開,不免落寞。尤其“二十四橋”二句,愈工緻,愈慘淡,可謂動魄驚心。蕭德藻認爲此詞“有黍離之悲”,的確深中肯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