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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作背景

作者:佚名
司馬遷三十八歲時,繼父職爲太史令。四十七歲時以李陵事下獄,受宮刑。出獄後,爲中書謁者令。《漢書·司馬遷傳》:謂“遷既被刑之後,爲中書令,尊寵,任職事”。中書令職,掌領導尚書出入奏事,是宮廷中機要職務。《報任安書》是在他任中書令時寫的。此篇是司馬遷寫給其友人任安的一封回信。司馬遷因李陵之禍處以宮刑,出獄後任中書令,表面上是皇帝近臣,實則近於宦官,爲士大夫所輕賤。任安此時曾寫信給他,希望他能“推賢進士”。司馬遷由於自己的遭遇和處境,感到很爲難,所以一直未能覆信。後任安因罪下獄,被判死刑,司馬遷纔給他寫了這封回信,後載於《漢書》本傳。司馬遷在此信中以無比激憤的心情,向朋友、也是向世人訴說了自己因李陵之禍所受的奇恥大辱,傾吐了內心鬱積已久的痛苦與憤懣,大膽揭露了朝廷大臣的自私,甚至還不加掩飾地流露了對漢武帝是非不辨、刻薄寡恩的不滿。信中還委婉述說了他受刑後“隱忍苟活”的一片苦衷。爲了完成《史記》的著述,司馬遷所忍受的屈辱和恥笑,絕非常人所能想象。但他有一條非常堅定的信念,死要死得有價值,要“重於泰山”。所以,不完成《史記》的寫作,絕不能輕易去死,即使一時被人誤解也在所不惜。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持他在“腸一日而九回”的痛苦掙扎中頑強地活了下來,忍辱負重,堅忍不拔,終於實現了他的夙願,完成了他的大業。
任少卿名安,滎陽人。曾任益州刺史、北軍使者護軍。《史記》卷一百四《田叔傳》後附有褚先生所補的《任安傳》。任安是司馬遷的朋友,曾經寫信給司馬遷,叫他利用中書令的地位“推賢進士”。過了很久,司馬遷給他回了這封信。此信寫於武帝太始四年十一月(公元前93年,這年司馬遷53歲)。當時任安因事下獄,狀況危險,所以書信中慮及任安的死。在任安爲北軍使者護軍的時候,因他在太子劉據“造反”時採取了袖手旁觀的做法,其實太子並非真反只是因“巫蠱事件”被冤枉沒辦法了,想殺江充以自保。
關於任安的說法,上述可謂爲一說。但亦有其他說法,即任安爲北軍使者護軍時,因其在太子劉據造反時採取了“持兩端”做法,而爲漢武處死。在此時,任安希圖以“推賢進士爲名,要求時任中書令的司馬遷給予幫助。而司馬遷因爲自己的處境很難幫他這個忙,便寫了這封報任安書。這纔是爲什麼司馬遷在任安臨刑前給其寫信的原因。
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。
少卿足下:曩者辱賜書,教以慎於接物,推賢進士爲務。意氣勤勤懇懇,若望僕不相師,而用流俗人之言,僕非敢如此也。請略陳固陋。闕然久不報,幸勿爲過。
僕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,文史星曆,近乎卜祝之間,固主上所戲弄,倡優所畜,流俗之所輕也。假令僕伏法受誅,若九牛亡一毛,與螻蟻何以異?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,特以爲智窮罪極,不能自免,卒就死耳。何也?素所自樹立使然。人固有一死,或重於泰山,或輕於鴻毛,用之所趨異也。太上不辱先,其次不辱身,其次不辱理色,其次不辱辭令,其次詘體受辱,其次易服受辱,其次關木索、被箠楚受辱,其次剔毛髮、嬰金鐵受辱,其次毀肌膚、斷肢體受辱,最下腐刑極矣!傳曰:“刑不上大夫。”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勵也。猛虎在深山,百獸震恐,及在檻阱之中,搖尾而求食,積威約之漸也。故士有畫地爲牢,勢不可入;削木爲吏,議不可對,定計於鮮也。今交手足,受木索,暴肌膚,受榜箠,幽於圜牆之中。當此之時,見獄吏則頭槍地,視徒隸則心惕息。何者?積威約之勢也。及以至是,言不辱者,所謂強顏耳,曷足貴乎!且西伯,伯也,拘於羑里;李斯,相也,具於五刑;淮陰,王也,受械於陳;彭越、張敖,南向稱孤,繫獄具罪;絳侯誅諸呂,權傾五伯,囚於請室;魏其,大將也,衣赭衣、關三木;季布爲朱家鉗奴;灌夫受辱於居室。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,聲聞鄰國,及罪至罔加,不能引決自裁,在塵埃之中。古今一體,安在其不辱也?由此言之,勇怯,勢也;強弱,形也。審矣,何足怪乎?夫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,以稍陵遲,至於鞭箠之間,乃欲引節,斯不亦遠乎!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,殆爲此也。
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,念父母,顧妻子;至激於義理者不然,乃有所不得已也。今僕不幸,早失父母,無兄弟之親,獨身孤立,少卿視僕於妻子何如哉?且勇者不必死節,怯夫慕義,何處不勉焉!僕雖怯懦,欲苟活,亦頗識去就之分矣,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!且夫臧獲婢妾,猶能引決,況若僕之不得已乎?所以隱忍苟活,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,恨私心有所不盡,鄙陋沒世,而文采不表於後也。
古者富貴而名摩滅,不可勝記,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。蓋文王拘而演《周易》;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乃賦《離騷》;左丘失明,厥有《國語》;孫子臏腳,《兵法》修列;不韋遷蜀,世傳《呂覽》;韓非囚秦,《說難》《孤憤》;《詩》三百篇,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爲作也。此人皆意有所鬱結,不得通其道,故述往事、思來者。乃如左丘無目,孫子斷足,終不可用,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,思垂空文以自見。
僕竊不遜,近自託於無能之辭,網羅天下放失舊聞,略考其行事,綜其終始,稽其成敗興壞之紀,上計軒轅,下至於茲,爲十表,本紀十二,書八章,世家三十,列傳七十,凡百三十篇。亦欲以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。草創未就,會遭此禍,惜其不成,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。僕誠以著此書,藏之名山,傳之其人,通邑大都,則僕償前辱之責,雖萬被戮,豈有悔哉?然此可爲智者道,難爲俗人言也!
且負下未易居,下流多謗議。僕以口語遇遭此禍,重爲鄉黨所笑,以污辱先人,亦何面目覆上父母之丘墓乎?雖累百世,垢彌甚耳!是以腸一日而九回,居則忽忽若有所亡,出則不知其所如往。每念斯恥,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。身直爲閨閣之臣,寧得自引深藏於巖穴邪!故且從俗浮沉,與時俯仰,以通其狂惑。今少卿乃教之以推賢進士,無乃與僕之私心剌謬乎?今雖欲自雕琢,曼辭以自飾,無益,於俗不信,適足取辱耳。要之死日,然後是非乃定。書不能悉意,故略陳固陋。
謹再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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